李建東:母親的微笑

4個春夏秋冬的又一個清明節(jié)，我和弟弟帶著兒子奔赴母親安息的地方，將我們?nèi)绎柡寄钪榈囊皇r花放在了被橙紅色的磚頭包裹著的母親的墳頭，母親的墳依然嶄新如故，在早春明媚的陽光下，一切悲痛和幸福的經(jīng)歷好像就在昨天，母親的微笑似乎和這個微寒但又溫暖的春天一樣伴隨著束束鮮花的芳香在我早已經(jīng)被思念淚水浸泡下的心靈深處愈來愈顯得珍貴清晰和起來。

小時候，由于父親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礦區(qū)當(dāng)工人，我們一家和爺爺五口人的生活全靠母親一人里里外外的操持，那時的生產(chǎn)隊里憑的是力氣掙工分吃飯，家里有男勞力的在年底工分決算后，來年的鍋里總能分到足以讓全村人羨慕的“油花花“，勞力單薄的人家別說分到鍋里的“油花花”，辛苦勞作一年還得往生產(chǎn)隊里倒交欠工分的欠款，然而母親憑著她的勤勞，我們每年總能從生產(chǎn)隊里分到能勉強(qiáng)吃飽我們一家肚子的口糧，竟然從未因缺欠生產(chǎn)隊里的工分而再往生產(chǎn)隊里交過錢，有一年除掉分糧外還分了13元錢，在年復(fù)一年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終日勞作里，生活的重?fù)?dān)雖然把母親的身軀過早的壓彎了許多，但母親從未怨天尤人抱怨過什么，她每天依然嘴角掛著微笑樂呵呵地干著朝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nóng)活，在那里個困難的歲月里，母親用苦咸的汗水為我們換來了衣食無憂的生活，用她面對生活的微笑扮靚了我們原本清貧卻異常幸福的童年。

包產(chǎn)到戶后，我家也分到了十幾畝農(nóng)田和一頭耕牛，每年的春耕、澆灌、除草、收割、打碾等繁重的農(nóng)活和母親朝夕相伴。記得有一次，我們姊妹三人在田地里幫母親捆麥件子，突然雷聲大作，母親立刻放下手里的鐮刀，三步并作兩步急切切地為我們兄妹用麥捆搭建了一座“驢脊梁”形狀的房子，當(dāng)我們兄妹三人迫不及待地鉆進(jìn)母親為我們搭建好的房子里時，頃刻間，核桃大的冰雹從天上倒了下來，砸的牛羊亂跑亂叫，當(dāng)我們小雞般地從麥躲叢中探出頭來，看到母親依然在冰雹交加的田地里肩扛手拽把捆好的麥件子一個個吃力地往一塊歸攏。冰雹過后，地上已是白唰唰的一層“冰核桃”?？粗頋裢傅哪赣H，我們有點責(zé)怪母親為何不和我們一起鉆到麥躲里避雷雨時，母親用干裂帶傷的手撫摸著我們兄妹三人的頭笑呵呵地說“蛋蛋，這是龍口奪糧的季節(jié)，能多收一點糧食，咱們?nèi)襾砟甑亩亲硬挪粫芪?rdquo;?？粗槐⒘艽虻膫劾劾鄣哪赣H和母親臉上洋溢著的笑容，我們兄妹三人才明白母親為什么不和我們一起躲雷雨冰雹的原由。

后來舉家搬到了礦上，一家人的生活雖然清苦，但卻其樂融融，上學(xué)、放學(xué)，直至我后來參加工作，母親總是面帶微笑為我們忙里忙外，或許是母親的笑容都隨處可見，那時并沒有太在意母親臉上常帶的笑容，直到母親突然昏倒在地，永遠(yuǎn)閉上了疲倦眼睛的那一時刻，我才從母親安詳略帶笑容的臉上看到了歲月的痕跡已深深地刻在了母親的臉上，兩鬢間的銀絲已悄然爬滿，痛哭中呼喊著母親能像往常一樣能夠睡醒……然而只有奪眶而出的淚水。

如今母親帶著我們曾經(jīng)熟悉的微笑靜靜地躺在這個春光明媚的山坡上，4年了，母親的墳依然還是新的，好像母親從未離開過我們，母親淳樸無私的微笑好像又把我?guī)Щ亓诵腋５耐曛敝林心?，就如同面前母親墳頭的這一束束鮮花是那樣的香醇、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