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煤書生6
第二章 初下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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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還有......多遠啊,走不動了。”一屁股坐在底板上,任衛(wèi)東上氣不接下氣得問道。
“過一個上坡,再走百十米就到了,頭一次下井很辛苦,習(xí)慣就好了。”終于走到工作的地方,任衛(wèi)東基本已經(jīng)虛脫了,倒在地上,大腦一陣陣地暈眩。
“范師傅,你和任衛(wèi)東,還有王栓來今天傳點柱,王栓來他師傅沒上班,今天就跟著你。”任衛(wèi)東還沒緩過氣來,就見班長闞尚旺領(lǐng)著一個瘦高個子走過來,這人和任衛(wèi)東一樣穿著一身嶄新的新工作服。“總共二十六根點柱,傳到平巷里就下班,活是比較輕松的,小任和小王第一天上班,不能把他們累壞了。”
“從這里上去,還有六十米就到平巷了。坡度很陡,傳的時候要小心,老范您要帶好他們,千萬注意安全。”闞尚旺交代完,沒有多呆,很快離去。
四周都是黑黑的,分不清東西南北。
燈光一照,一堆一米多長兩米不到,碗口粗的鐵柱子在巷道幫上胡亂地堆著。
范修正、任衛(wèi)東和王栓來,一人一根地扛起來走到坡底。
空手行走六十米的平路,對人來說根本不是什么,但若是在高度不到兩米,坡度接近二十度的井下巷道,還要扛一根接近百十斤的點柱,那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況且是剛剛參加工作的新工人。
突然“轟”地一聲,沉悶爆炸聲從遠處傳來,巷道也產(chǎn)生了震動,頭頂上煤灰落下來,掉進任衛(wèi)東脖子里,心不由一驚,睜大了眼睛,驚恐地看看這里,又看看那里,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一會兒,一陣濃烈煙塵吹來,熏的任衛(wèi)東睜不開眼睛,嗆得他劇烈地咳嗽了一陣,看不見對面師傅范修正的模樣。
師傅解釋道,那是采煤工作面在放炮出煤,雷管引爆炸藥把煤體破碎,煤就從工作面經(jīng)過溜子、皮帶運到地面,火車汽車運至電廠鋼廠,為國家建設(shè)燃燒自己,找到最后的歸宿。炸藥爆炸過程會產(chǎn)生大量濃煙、有害氣體和煤塵,吸入大量有害氣體和礦塵,是對身體有傷害的,以后聽到炮聲,要用毛巾捂上嘴和鼻子。
前半個班,不時有炮聲和煙塵傳來。柱子一次只能扛一根,扛了一趟,任衛(wèi)東和王栓來一樣,兩個人身上衣服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心也蹦蹦直跳,欲要脫腔而出似的。
內(nèi)褲更不用說,早已濕透,粘在身上甚是難受。怪不得老工人下井都不穿內(nèi)褲,看來是有一定道理的。
嗓子上火,嘴里發(fā)干,想喝水,可是身邊什么都沒有啊!
任衛(wèi)東和王栓來,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說不出一句話。
看著兩個小青年的樣子,范修正裸著上身,走向掛包的地方,從里邊拿出水壺,遞給任衛(wèi)東:“在這個地方,不要拿捏了,把上衣脫了,穿身上擰巴地難受。井下干活,沒有不出汗的。水壺發(fā)給你們是下井用的,不是去旅游的,明天灌好熱水帶下井來。”
任衛(wèi)東沒說什么話,也沒讓王栓來,接過師傅遞過來的水壺,“咕咚咕咚”幾口,大半壺水下去,才遞給王栓來,很快一壺水喝光,想滴出一滴水也不可能,兩人的衣服依舊沒有脫下。
范修正嘴角一歪笑了,小青年就是嫩,臉皮薄,抹不開面子。
任衛(wèi)東和王栓來一次次往返,一次次爬上爬下,快要下班的時候總算扛完。兩腿顫抖打軟,整個人麻木地癱坐在底板上。
任衛(wèi)東、王栓來和范修正一樣,臉是黑的,汗水流下來也是黑的,嶄新毛巾因抹臉擦汗及炮煙侵染,早已濕漉漉地,也變成了黑色。
怎么上來井的,任衛(wèi)東沒有注意,只覺得渾身乏力,一步也不想挪動,身體就如掏空了一般,沒有一點力氣,上井這個事沒有人可以替代,只得一步一步地挪動,總算回到地面。
第一個班終于過去。任衛(wèi)東從人行車探出身子,邁著沉重步伐,沒有隨大多人那樣走進副井通道,而是一歪一斜地走出井口,深深地洗了一口清新空氣,斜眼看著早已西斜的太陽,又看看自己全身上下,下井時上身嶄新的工作服已經(jīng)變成了臟兮兮的黑乎乎的,如同剛從垃圾堆里撿出來一般。
“衛(wèi)東回來,不走那里,從那里去燈房自救器室就遠了。”范修正從人行車下來,走入副井通道一段路后,沒有看到任衛(wèi)東,心里一陣著急,趕快回身去找,剛進入副井就見任衛(wèi)東從打點室上邊下來。
“別亂跑,剛來你找不清路。”看到任衛(wèi)東,范修正松了一口氣。
任衛(wèi)東沒有說什么,只是尷尬地一笑,跟著范修正進入通道。
穿過通道來到走廊,緩步靠近窗口,任衛(wèi)東有氣無力地交上光線微弱的礦燈和自救器,轉(zhuǎn)入更衣室脫掉工作服胡亂把它們?nèi)舆M換衣箱底層,拿起肥皂毛巾走進洗浴室。
躺在澡堂里,顧不上洗澡水的惡臭和骯臟,把身軀埋在熱水里,腿腳和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感覺像是散了架,不屬于自己。
任衛(wèi)東洗完澡,走出更衣室門口,就看到等候在那里的范修正走過來,道:“第一次下井,喝點酒給你解解乏。”
問起這事,師傅笑道:衛(wèi)東啊,干煤礦的不分上井早晚,下了班大都愛喝點酒,一是解乏,二是睡的踏實,也睡的香。咱們礦工生活單一,下井干活,上井吃飯喝酒睡覺,睡醒又該下井了,周而復(fù)始……,你這學(xué)生娃干點啥不好,干什么煤礦啊,這不是人干的活,干干你就知道了。
礦東門南邊,是工人們上下班的一條道路,兩邊星級飯店肯定沒有,倒是有幾家小酒館。
范修正和任衛(wèi)東來到一個簡易飯店,來到一個空閑桌前坐下。
不長時間,又來了三個人,師傅一一介紹,上首坐的是跟班副段長李士前,依次是在井下安排扛點柱的班長闞尚旺,還有一個是當班質(zhì)量驗收員也是替班的宋厚利,每介紹到一個人,任衛(wèi)東都會遞上煙并點著,倒茶水雙手捧上。
范修正點了八個菜,一個辣子雞,兩個涼菜,四個肉菜,一個糖醋鯉魚。還沒有上菜,酒瓶卻已先上桌,喝了幾碗茶,菜也就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