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洞情懷
我出生于陜北黃土高原一孔黑窯洞。
窯洞是陜北的搖籃,她孕育了生命,孕育了愛情,孕育了夢想,孕育了有聲有色的傳奇故事,孕育了多姿多彩的陜北文化。在歷經(jīng)了千年的風雨洗禮,滄桑巨變后,漸漸的窯洞的背影開始變得模糊。
陜北深厚的黃土和豐富的砂石,具有很強的直立性,為建造窯洞提供了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借助黏性的黃土,不用一磚一木,就能在一個黃土的截面挖出一孔歷經(jīng)百年而不坍塌的窯洞。
《詩經(jīng)》有云“古公亶父,陶復陶穴,未有家室”。經(jīng)查閱資料,窯洞的前身是洞穴,早在周先祖時期,窯洞修筑就遍布山間谷地,多為半地穴式,直到秦漢后期發(fā)展為全穴式,也就是現(xiàn)在所說的土窯。黃土地上的人工洞窟無疑使用最為普遍最為持久,而且最具代表性。
陜北受苦人辛勤勞作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三五孔窯洞和心愛的婆姨。男人在黃土地上刨挖,女人則在土窯洞里操持家務、生兒育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繁衍生息,怡然自樂,這便是過日子。聽爺爺講,老爺爺?shù)苄謨蓚€那時候為了種地方便在土崖處挖了幾孔土窯洞就算是臨時的小家了。爺爺成家之后又陸陸續(xù)續(xù)的挖了三孔土窯洞,那個時候面朝黃土背朝天,哪有什么現(xiàn)代化工具,都是一磚一石慢慢修建起來的。爺爺還說,那時候家里只要有一孔窯洞,就不愁娶婆姨。
我家的窯洞在一個峁上。父母就是在這里孕育了我們姊妹三人。從出生到離開老家,整個童年和青年時代都在這里度過,說我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窯洞人一點也不夸張。
窯洞上圓下方,符合“天圓地方”之說。一院窯洞一般修三孔或五孔,大多中窯為正窯,有的分前后窯。窯腿上多有小窯,用來敬祀天地神祗。窯洞的門窗多用柳、楊、榆、椿之木。在農(nóng)村,修窯是一家中大事,修窯前必請風水先生看地勢、定方向、擇日子。修窯有挖地基、做窯腿、拱旋、過窯頂、合龍口、做花欄、倒旋土、墊垴畔、安門窗、盤炕、砌鍋灶等工序。每一道程序用的都是方圓十里技藝過硬的鄉(xiāng)土匠人。父親是個勤勞人,也是個能人,挖窯洞出蠻力的粗活干得踏實,盤灶壘炕抹墻顯手藝的細活更見功夫。
冬暖夏涼是窯洞的性格。曾有人贊曰:“遠來君子到此莊,休笑土窯無廈房,雖然不是神仙洞,可愛冬暖夏天涼。”灶臺與土炕連接在一起,燒火做飯時的熱量通過循環(huán)相通的炕道保持火炕的溫度,窗戶位置會留有煙囪,便于排出燒柴時的煙火氣。在嚴冬,人們最留戀的是寒窯里的熱炕。一家人擁著一條被子圍坐在熱炕上,腿和腿挨在一起,腳和腳鉆在一窩,你暖著我,我暖著你,嘮嘮叨叨說著話兒,不知不覺就忘了寒冷。冬天窯洞里的熱炕,以及為之添柴煨火的爺爺奶奶,是我年少時代對家最溫暖的記憶。
窯洞里最快樂的事就是過老年。進入臘月,全家老小一起出動,把幾孔窯洞和院內院外打掃地干干凈凈,父親會用老舊的黃報紙沾著面糊給每一孔窯洞糊頂棚,經(jīng)一層報紙覆蓋,漆黑的窯洞馬上就豁亮了許多。除夕之前,還會在炕圍上方貼上父親趕集時買的油畫,有毛主席畫像、開國十大元帥......人的樂觀,讓窯洞里里外外紅火了起來、精神了起來,讓人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
窯洞正在回歸黃土。每次回到老家,看到無人居住的窯洞,或坍塌或被浮土和野草覆蓋,境界甚是蒼涼。不過,就其在漫長的歷史中所承載的不盡苦難而言,或許窯洞的離去可能是窯洞的解脫吧。
黑白照片一樣的窯洞,為我們打開了一個鄉(xiāng)愁時代幽深的洞口。住進陜北的窯洞,就能聞到泥土的芳香,就連晚上睡覺做的夢也是溫馨多彩的。因此,住進了陜北窯洞,就擁抱了陜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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